“三把剑前辈,洛城怎么样了?”
知北游说:“洛城早已经破了,现在洛城已经是灵兽的天下了。”
“这?”
“城里的人大部分都已经转移了,圣人下令放弃洛城,然后带着城里的人去了云中深处。”
“云中深处?”
“云中深处一共有十四座城,我嫌无聊,就没去,不过这些城应该都快要重临世间了,最迟九月,这些巨大的修行者城池就会从云中深处降落到地面。”
“所以圣人定下的规则已经被废除了吗?”
“那些规则就是个屁,老子从来都是顺从心意,不过新时代确实就快要来临了,我已经嗅到了它的气息,也许就在天圣四年,如果真来临了,应该会改元吧……”
知北游说着说着就变成了自言自语,声音只有自己可以听见。
“你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?”
“比你少拼一点命就变成了这个样子,还不算太难看吧,就是看起来太老了,不过这样也好,两个老头聊起来不是更有意思。”
两人相视一笑,然后卢墨说:“我有些饿了。”
知北游说:“饿了好啊,饿了好,我带你去吃东西。”
于是两人就一起去星城。
星城里有几家大酒楼,不过卢墨并不想去那些地方,而是选择了一条老街,一家偏僻的小店。
两人刚走进去,店小二就过来搀着卢墨,然后说:“两位就在一楼吃吧,这位客官腿脚有些不便,上下楼不方便。”
卢墨说:“就在一楼吧,我也懒得跑二楼了。”
于是两人就坐在了一楼靠窗的地方,现在这个时节,天气还不算特别炎热,不过有微风照拂还是会舒服很多,知北游点了几个特色菜,然后小二就离开了,过了一会儿,拿来了一壶茶,然后又去忙去了。
“感觉怎么样?”
知北游边说边给卢墨倒茶,然后又把茶碗移到他身边。
卢墨用手颤颤巍巍拿起茶碗,喝了一口茶,然后又把茶碗放下说:“有些力不从心,不过应该很快就可以适应吧。”
知北游说:“我可不想让你适应这种生活,整日除了晒晒太阳喝喝茶,那岂不是太无聊了。”
卢墨也不回应,就用苍老的手敲着桌子,乐在其中。
“我想要出去一段时间,现在修行界已经变了,越来越多的遗迹被发现,越来越多的东西被发现,只是半年就变了天,你身体的问题也许不止那个办法可以解决。”
卢墨说:“你听到了什么风声吗?如果真的是这样,你千万不要去。”
知北游说:“你觉得是陷阱吗?什么样的陷阱才能让我有去无回?”
卢墨问:“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,其实我们之前也就见过一面。”
知北游说:“因为你就是我,我只是在帮我自己。”
小二把菜一个一个端上来,然后还拿了一壶酒。
“要喝吗?”
“求之不得。”
一杯酒下肚,过往皆不见。
二杯酒下肚,世事如浮云。
三杯酒下肚,烦忧不留心。
四杯酒下肚,一切成虚幻。
知北游看他自己喝闷酒,就打趣道:“吃菜,吃菜,你现在的身体不吃东西可不行,老大哥。”
卢墨也玩笑道:“小老弟,一起喝酒啊。”
于是两人就这样吃喝了半个时辰,卢墨已经醉醺醺了,趴在桌子上,不知道在说些什么。
知北游付了饭钱,然后背着卢墨返回他们住的地方,回去之后,卢墨还吐了一地。
“下次少喝点,你真以为喝酒之后就不难受了吗?梦里还是躲不过的……”
梦里不知身是客。
“你的剑歪了,不要懈怠。”
八九岁的卢墨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练剑,教他的人看起来很熟悉,但是又不知道是谁。
那个人走了之后,卢墨坐到地上,开始偷懒,他不喜欢练剑,因为剑太重了,一直拿着剑让他的手都酸了。
“给我起来,就一个时辰你都坚持不了,把手伸出来!”
卢墨没想到那个人竟然还会回来,被他抓住之后免不了一顿责罚。
啪,啪,啪,戒尺一下下打在他的手心。
“还敢偷懒吗?”
“不敢了。”
声音委屈又稚嫩,手心都红了,可是即使这样,他还必须要一直拿着剑,保持一个动作。
手好酸,坚持不住了!
卢墨突然睁开眼,天已经黑了,他一觉睡到了天黑,而且胳膊还被头压着,难怪手会酸。
知北游并不在屋子里,他在院子里练剑。
卢墨慢悠悠走到院子里,看着知北游练剑。
“你终于醒了,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。”
知北游收剑,背到身后,他的身后现在有两把剑了。
“我做了一个梦。”
“也许你现在才是做梦,是有人在梦你。”
“如果是这样就好了,在梦里我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。”
“你现在也才二九之数,何必怀念一九之年。”
“我现在是八九之数吧,老掉牙了。”
知北游把身后的那把新得来的剑连同剑鞘一起扔到卢墨身边。
卢墨的眼神有些困惑,他不知道知北游到底要他干什么。
“试试看,能不能拔出这把剑。”
“这把剑太烫手了,我肯定不行。”
虽然还没有摸到那把剑,但是感受着剑的温度已经让他知难而退了。
“你不试试,怎么就知道你不行?”
“如果事事都要试一下才知道不行,那岂不是太浪费时间了。”
“别废话,我知道说不过你,所以就没打算和你讲道理。”
卢墨不情愿地捡起剑。
“咦,为什么这把剑是凉的,我明明感觉是热的啊。”
仔细打量一下这把剑,卢墨发现这把剑的名字叫盗黑白,剑鞘上刻着一个字:黑。
“这是我新得的一把剑,但是并不适合我,我的剑意不适合这样的剑。”
“这把剑是几品灵剑?”
“六品灵剑,现在送给你了。”
“我拿着它劈柴吗?这有点大材小用了吧。”
知北游说:“想劈柴也要先能把它拔出来再说。”
卢墨有些不服气,只是拔出来而已,又不是催动它,那有什么难的,本来以为它很热,现在既然是凉的,那就没有阻碍了。
卢墨轻轻握着剑柄,做出要拔出它的模样,用力一拔,但是盗黑白却纹丝不动,使出了全部力气,结果也一样。
“你在逗我玩吗?”
知北游认真道:“没有,你现在虽然已经是俗人之躯,但是你的心还是那颗修士之心,只是你拒绝了这个事实,所以你才会拔不出来。”
“我并没有拒绝。”
“你说了不算,我更相信剑说的。”
沉默,直至一声虫鸣打破了这沉默。
“也许剑是对的,现在的我拒绝了修士之心。”
“我要出门了,希望这段时间你能够找回修行之心,否则找到《神都录》也没有,你明白我的意思吗?”
“我明白了,你要去哪里?”
知北游说:“去一个很熟悉的地方,我本以为再也不会回去了。”
“只要一直活着,就没有什么不可能。”
“你越来越老成了,我很讨厌。”
“我饿了。”
“真麻烦,不是吃就是睡,你还能想点别的吗?”
卢墨思考了一会儿,然后说:“我还在想一个女子。”
知北游笑着问:“哪家的女子?说给老夫听听。”
“蜀州韩家的女子,不过我们之后应该不会再遇见了,她应该已经忘了我吧。”
知北游问:“你们是怎么认识的?说给老夫听听。”
“你这种七境修行者也喜欢听这些琐事吗?”
“实不相瞒,我年少时也喜欢过一名女子,不过最终我也没有告诉她,这些年我偶然还会去她的墓前去怀念她。”
“也许你怀念的并不是她,而是那个时候的你。”
“就你屁话多,赶紧说给老夫听听,我办完事后绕道蜀州,去帮你把她掳来。”
“别,别,别,我这个样子会吓着他的。”
“没想到你小子还挺痴情的,那你怎么就为了楚司宛的闺女拼命了。”
说到这,知北游感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,但是话已经出口了。
卢墨深吸了一口气说:“你说过我就是你,换了是你,你会怎样做?”
知北游哂笑道:“老夫手中的剑可比你的剑强多了,不过我确实也曾经为了一名女子拼过命,嘿嘿嘿。”
卢墨犹豫了一会儿说:“如果你真的去蜀州,千万不要惊动我喜欢的人。”
“如果她也很喜欢你呢?”
“那就等她自己发现。”
“也许在她的心里,你已经是一个恶人了,那件事应该已经在十四州传遍了,不过是因为老夫的原因,你只是沾了我的光。”
两人又说了一会儿之后,知北游就离开了,只背着一把剑,一把卢墨从来没有见过的剑,因为知北游从未让它出鞘,哪怕是再危险的时候。
知北游走了之后,卢墨就拿着盗黑白发呆,坐在院子里吹风。
因为他们住的地方在一座小山中,基本没有人会来这座山,除了每日前来送饭的女童之外,不过卢墨也只是听知北游说是女童给他们送饭,他并没有亲自见过。